天亮之前
凛冬 早露
不是CP向
棕发女孩窝在墙角,急促喘息着。
月光从被木板封死的窗缝中挤进来,小小一束洒在她身上,照亮索尼娅脸上的血污。她没在意黏糊糊的血渍,抱紧仍在淌血的消防斧,头倚着墙壁,胸膛起伏的频率像一条缺水濒死而不断跳动的鱼。
“好了,冬将军,好了。”娜塔莉娅放下随手捡的棒球棒,半跪在索尼娅身前。
她的手指捏住索尼娅下巴,用另一只手替她一点一点擦掉脸上的污渍。因为是刚溅上的血液,轻松就被娜塔莉娅擦掉了,只余一点棕红的痕迹,显示出这个女孩才经历过一场厮杀。
娜塔莉娅从没见过索尼娅这副模样,当然,也有可能是她们认识太短的缘故。无所不能的冬将军,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露出脆弱的模样,还恰巧被她看见了,这对娜塔莉娅来说,算是个新鲜体验。
索尼娅渐渐恢复过来,拍掉娜塔莉娅的手,仰起头偏了下脸,说:“你捏疼我了。”
“抱歉。”娜塔莉娅没在意索尼娅的动作,很顺从地道歉后,环着膝盖坐到了索尼娅身旁。
夜晚属于沉默。娜塔莉娅却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。
她难得紧张,手指不自觉缠绕起发丝。像这种小动作,在从前是不被允许做的,现在没人会因为她失礼而呵斥她,但娜塔莉娅还是放下了手。喉咙有些紧,她舒了口气,盯着地上那一小簇月光,轻轻开口:“索尼娅,如果你想,可以和我说。”
有点自作多情。
空气陷入诡异的安静时,娜塔莉娅这么评价自己。
对于自治团来说,娜塔莉娅是新加入的成员。在这场吃人夺命的大逃杀里,不是说加入一个组织,就是真正被接纳了的。娜塔莉娅不是矫情的人,不会在连生存都是问题的时候,去纠结自己是否被认同了。
只是,轮到她守夜时,娜塔莉娅偶尔会忍不住思考,假如她从一开始就是自治团的一员,索尼娅是不是就不用在夜里额外分出一丝注意力给她了呢?
娜塔莉娅觉得自己十恶不赦,但背叛这种为人不齿的事,还是不会做的。
如果是安娜,现在会说些什么呢?索尼娅又会和她说什么呢?娜塔莉娅想了想,发觉她们可能什么都不会说。
因为索尼娅说:“那孩子原本是和安娜一起来的。”
娜塔莉娅下意识放慢了呼吸。
索尼娅不欲多言,相信凭借大小姐的聪明头脑,能推测出当时的情况。
和过去的同伴刀剑相向,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。索尼娅倒是不在乎什么过去的友人,比起那个,还是现在身边人性命更重要。她只是有点累,有点喘不过气——这种感觉很难形容,索尼娅说不出来,只觉得喘不上气。
她疲倦地倚着墙,觉得自己没有力气走进不远处那扇薄薄的门,没勇气面对安娜和拉达。就这样逃避下去吧,一秒钟也好,冬将军也会退缩。
棕发的乌萨斯少女察觉到旁边人窸窸窣窣靠近的小动作,倦怠到懒得问话。但娜塔莉娅实在得寸进尺,居然把头靠在她肩膀上。
索尼娅咬着牙问:“你干什么?”
“索尼娅,你做的很好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是个优秀的首领。”娜塔莉娅轻轻倚着少女,目光落在自己的指甲上,很轻地说:“有些话,由我说出来更好。索尼娅,我站在领袖的立场上来看,必须要说,你做的已经很好了。”
娜塔莉娅眼里有灼灼冷光,她攥起拳头,像是给自己打气,又或者是通过这个动作来汲取力量。因为接下来她要说的话是真心话,这对她来说很难,娜塔莉娅·安德烈耶维奇·罗斯托夫不被允许说真心话。
她眨眨眼,“我大概猜得出你在想什么,听着,索尼娅,不要给自己套上枷锁,这是十分痛苦的事情。你没有错,那个偷袭的孩子也没有错,我们都想活下去。只是我们想活的意志更坚定,我们才赢了,才能坐在这里说话。没有人会指责你,所以你也不要谴责自己。我们有罪吗?”娜塔莉娅这么问,但很快又说:“你没有罪。被束缚的灵魂太沉重,冬将军要永远轻盈地走在前面才对。”
“……”索尼娅维持着冷漠的神情听完,沉默了一会儿。或许娜塔莉娅说的没错,但梦里无数双染着鲜血的手拖住她的脚步,她又该如何走在前面?她真的能带领安娜她们走出这片地狱吗?
没有人能告诉索尼娅答案。
娜塔莉娅也不能,假如她能,就不会露出那副表情——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可憎贵族,却一副悲伤到几欲呕吐的模样。
她们不能互相拯救。所以谁来救救她们?把她们从这泥潭中拉出去,哪怕搭一把手、点一盏灯也可以。
索尼娅的眼睛有一些湿润。
“……索尼娅?”
少女轻而疑惑的声音让墙角的两人一同望过去,安娜站在门口,困倦地看着她们,“不休息一下吗?天好像快亮了。”
娜塔莉娅坐直身体,索尼娅便站起来走向安娜,动作间带起的风将声音送到她的耳畔。索尼娅回看了娜塔莉娅一眼,对安娜说:“嗯,这就来。”
娜塔莉娅对安娜笑了笑,坐在原地没有起身。
今天轮到她守夜,索尼娅起来只是个意外,但这话不能和别人讲。今夜是平安的,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。
白发少女仰起头,寂寥地从木板缝隙窥向外面。
天要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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